现代故事《乡魂》

应村主任之邀,在外打拼三十多年,拥有数十亿资产的建筑公司老总施德厚,回到了家乡庞家畈。

听说施德厚回村了,发小汪得富第一时间通知他:准备了一桌家乡菜,请几个儿时玩伴共叙童年往事。这个汪得富贼精,他知道施德厚这次回乡,是为乡村振兴而来。庞家畈资源只有田块,要想振兴,少不了在这田块里做文章。而这些田块都由他和储春生承包了,可是两个难兄难弟不是亏损就是在亏损的路上,现在,总算来了大救星。

汪得富琢磨,只要给施德厚留一个好印象,那么,新公司经理非他莫属了。

施德厚来到汪得富家。汪得富说:还记得小时候钓青蛙、炸青蛙肉吃吗?

记得,记得,那肉香着呢。施德厚道。小时候家里穷,一年只有过年能吃上肉,他和汪得富、储春生几个半大小孩嘴馋,一到夏天便钓青蛙,用家里偷来的铁锅和油炸着吃,肉嫩味美,好吃极了。

好,咱们一起钓青蛙去,回忆一下少年的乐趣。施德厚高兴得像个孩子。

汪得富立即差人准备工具。其实,工具很简单,一个一两米长的小竹竿,上面拴上一根细线,线头拴一小块棉絮,再蘸上香油便做成了。在田野上只要遇到青蛙,将竹竿上的棉絮在青蛙眼前不停地晃动,青蛙看见后迅速扑了上来,死死咬住棉絮,青蛙便唾手可得。

喊上储春生后,施德厚和汪得富一行人带着钓竿,顶着烈日,直奔汪得富的承包田。

施德厚找了块有青蛙叫又有绿荫的秧田,扒开秧苗,一看里面并没有青蛙,觉得奇怪,这个时候青蛙是在绿荫里乘凉的。然后,他回到田埂边,却发现几只硕大的青蛙正呆呆地看着自己。

施德厚更觉得奇怪了,现在的青蛙怎么比儿时大一倍?他伸出钓竿去钓,可青蛙就是不上钩。真是奇了怪了!青蛙眼神不好,看不到眼前不动的东西,施德厚以为动作慢了,便加速抖动着棉絮块,但青蛙仍然无动于衷。

突然,一条大水蛇冲了过来,一见青蛙,直接扑了上去,一口咬住青蛙。但那青蛙太大,水蛇吃力地吞着,样子非常狼狈。施德厚见状,立即上前,从七寸处一把抓住水蛇,提了上来。同行的小伙子吓得连忙叫道:施总,那是毒蛇,不是黄鳝,小心被咬!

施德厚轻轻地将水蛇放入竹篓中,说:无毒水蛇而已。水蛇咬个包,边走边消。汪得富,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吃水蛇肉吗?真的味美极了。

怎么不记得,先是都不敢吃,吃了后为了吃更多,你还和储春生干了一架呢!

尽管汪得富的田里蛙声如潮,但一行人用了好长时间,也没钓到几只青蛙,施德厚有些扫兴。

这时,储春生说:去我八斗冲田里钓吧,那里青蛙虽小,但很好捉的。有人看了看天,说:快要下雨了,会被淋湿的。可施德厚却来了兴致:去八斗冲,今天吃不到青蛙肉心不甘呀。

一行人来到八斗冲。这庞家畈虽然大部分都是畈区,但还有一处畈区夹杂着的山冲田,这就是八斗冲。施德厚站在八斗冲田埂上,朝田里仔细瞧,里面有不少青蛙,跟儿时一般大小。一旁的汪得富看都未看便道:这田里一声蛙叫都没有,看来没有青蛙,我们回去吧,想吃青蛙肉,我让人到饲养场弄去。可他话音未落,施德厚便钓上一只青蛙来,接着,两只,三只很快,其他人也钓上了几十只青蛙。

就在大家钓得正欢时,施德厚一不小心,将竹篓踢翻了。田坎有一人多高,等他跳下去时,水蛇和青蛙早已溜之大吉。施德厚顺着水蛇跑的方向望去,一路都传来青蛙呱呱咕咕急促的叫声。施德厚发现这水田里不仅有青蛙,还有大量的虾米、泥鳅、小鱼,跟小时候稻田里一模一样。

真扫兴,捉了这么多青蛙,又让它们跑了,大家加把劲,再捉些上来。汪得富对大家说。

不用了,今天我已经在田里找回了儿时的乐趣,比吃什么都好。天快下雨了,咱们回去吧,吃完饭,再来这里听青蛙唱歌。施德厚高兴地跟大伙说。

经过数天的考察和研究,庞家畈乡村振兴规划新鲜出炉,由施德厚出资,成立绿色稻米生产总公司,转包全村的田块,将小田改大田,实行全机械化作业。为了让利给村民,每年拿出利润的三分之一作为土地分红,同时,用工首先考虑本村村民。

这个规划真好,有钱好当家,以后这经理的日子要好过多了。汪得富看着规划美滋滋的,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。

可出人意料的是,施德厚竟然宣布:总经理由储春生担任,水稻生产质量标准就按他现在八斗冲的标准。

顿了顿,施德厚又说:市场不缺大米,但缺优质绿色大米,像八斗冲这样不施化肥和农药,纯农家肥的稻米,有多少都能卖得出去,价格还能翻上几倍。

这时,有人不服气了:储春生只转包了全村三分之一的田块,而且亏得一塌糊涂,甚至还有一些农户今年的租钱都未付清,让他当总经理,能胜任吗?

施德厚立即接过话茬:你说得对,打小我们一块长大的,我对谁都很了解。一开始,我想让汪得富当这个总经理,他头脑活络,做事有前瞻性,不像储春生一根筋。可后来通过钓青蛙活动,一下子让我改变了主意。

施德厚继续说:儿时夏天雨后,是青蛙最欢快的时刻,它们的叫声十分响亮,那一声声呱呱的蛙鸣,犹如优美的乐曲,让人陶醉。那天,我去钓青蛙吃肉是假,实际上是想去听听久违的蛙鸣。在汪得富的田里,我真的听到了,可在他田里蹲着的竟然是人工饲养的大青蛙。再细听那蛙鸣,只是单调地重复着。我立即明白了,这个汪得富早有准备,在田里不仅放了家养的青蛙,而且还放置了蛙鸣的录音。而家养的青蛙,食物充沛,诱饵对它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,当然难钓。可到储春生的八斗冲,虽然未听到蛙鸣,但秧田里确实有不少青蛙,而且跟儿时一样,非常好钓。后来,我故意放出水蛇,真的听到了青蛙急促的叫声,那是青蛙受到威胁时本能的鸣叫。那么,八斗冲的青蛙为什么不叫呢?那是因为暴雨前天气闷热,青蛙不爽,自然不叫。

汪得富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,他尴尬地说:施总,我太想让你在家乡投资了,才异想天开想着法子哄你开心。记得小时候一次雨后,你趴在湿漉漉的田埂上,呆呆地听蛙鸣。你不愧是干大事业的人,几十年过去了,这里的弯弯绕你一点也没忘记。只要你这个灵魂人物能在家乡投资,我干什么都高兴。

施德厚说:不,你们才是咱庞家畈的乡魂,几十年来,一大半庞家畈人都和我一样,背井离乡,把家当成旅馆,一年只回来一两次。可你和储春生等人,守着清贫,对家乡不离不弃。现在要振兴家乡了,当然少不了你汪得富。我准备把八斗冲碗大碟子大的梯田利用起来,做个农耕体验地,让游客体验一下过去农耕时代的犁田耖耙的乐趣。同时,在八斗冲两旁的山间,建一些漂亮的庄园,让游客吃农家饭,住洋房。这个任务非你汪得富莫属。

汪得富一听,立即高兴地表态:施总,你放心,我一定不辱使命,跟你和留守家乡的人们一起,为乡村振兴添砖加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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