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:民间故事《扈三爷与剃头匠》 内容: 搁涞阳城,扈三爷算是大财主。 多大? 数不上第一,排老二,有戏。 他家挨铁路边住,那是穿涞阳县的第一条铁路,詹天佑修的,为的是方便慈禧老佛爷去易县西陵上香祭祖用。 过了铁路,最数老扈,说的就是扈三爷家大业大。 扈三爷长得就富态,脑袋似直接摁在肩膀上的冬瓜,后脖梗子上一溜肉沟。 人说这长相天生就是富贵命。 可谁知道,扈三爷原先却是个叫花子,拎打狗棍讨了十几年的饭。 叫花子怎么就富贵了? 是金元宝绊了脚丫子? 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捡了狗头金? 就不知道了。 这扈三爷有一怪癖:每年的腊八,他一准当一天叫花子。 那天,扈三爷会穿上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老棉袄,喝一碗搅合了烂菜帮子的腊八粥,拎着打狗棍四处转悠。 晚上躺在狗窝里睡,裹一麻袋片子捂着脑袋,冻得腮帮子发紧牙齿打颤,但任凭谁劝都不回。 三爷说:这叫富贵不忘本。 牢记昨儿那苦,方能珍惜今儿的好光景。 从忆苦思甜这件事情来看,扈三爷这富贵一准也是来得不容易。 什么金元宝狗头金,纯属瞎编排。 那年的腊八,又扮成乞丐的扈三爷吃完杂合粥,拄着打狗棍去了城里,扈三爷要剃头。 扈三爷专找他没去过的理发店。 别说,城西拐角处还真有那么一家,门脸不大,房子老旧,但门楣上的牌匾看上去挺新,上面两个字简明扼要:剃头。 门前撒了一地炮仗纸屑。 甭说,新开张的。 扈三爷就进去了。 扈三爷一掀门帘,就见一人正仄着身子在椅子上睡觉。 扈三爷踱近那人,歪着脑袋瞄一眼,见这人三十多岁,睡得挺香,哈喇子都流出来了。 咳嗽一声,那人一激灵醒了,起屁股站起来,揉眼望望扈三爷那一身烂棉袄,脑门挤出一个疙瘩:要饭去别处。 扈三爷说:不剃头,挂那破牌牌干嘛? 一屁股坐在剃头的座位上。 剃头匠看看三爷,脖子一扭,伸出手。 扈三爷斜一眼:干嘛? 先给钱。 爷爷剃了半辈子头,还没听说先收钱后干活的呢! 眼一眯,身子一软,就仰在了椅子上。 剃头匠也觉得理亏,不再坚持。 剃头匠这活干得也真是糊弄,再加上扈三爷的脑袋也着实难剃,收刀完活,除了在青光光的头皮上留了七八条血口子,那后脖梗子上的沟沟坎坎里净是毛毛渣渣,似未褪干净的猪头。 扈三爷自始至终忍住疼,不言语。 这时剃头匠龇牙一乐:爷,可舒服? 扈三爷咬着下嘴唇挤出个舒服,手伸兜里摸索:几个子儿? 剃头匠伸出三根手指头:三个大子儿。 刚说完,就又攥回一根手指头:看你这日子过得也不咋地,饶你一个,给俩得了。 扈三爷手伸出来,朝桌子上一扬,一个大洋在桌子上跳两下滚半圈就又当啷蹦到地上。 剃头匠撅屁股望着那个袁大头,喊声我的爷,傻了眼。 扈三爷道:狗眼看人低。 拍屁股,走了。 又过了一个月,扈三爷又来剃头。 这次的扈三爷长袍马褂,一身簇新溜光,胸前那条怀表金链子有小手指头粗。 剃头匠长了记性,从扈三爷进门,就祖宗一样伺候。 洋香皂洗头,新毛巾净脸,那剃刀在磨刀布上嚓嚓蹭半天,手指肚在刀刃上试了无数遍。 左手按着三爷脑袋瓜儿,劲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;右手拿稳剃刀在脑袋上左剃右刮。 剃刀过处,扈三爷就觉得透亮清爽。 后脖梗子那一溜肉沟,就觉得一松一紧,一撑一合,被什么东西挠痒痒一样舒服。 末了,耳朵眼儿还被细细地掏了。 扈三爷闭着眼睛直哼哼。 完活,扈三爷对着镜子一照,青光一片,连个头发渣也甭想找着。 剃头匠嘿嘿讪笑,躬着身子就等主人看赏了,扈三爷却摸出三个小钱一个一个丢在剃头匠手中。 然后背着手,意味深长地看着剃头匠,只等他脸上出现某种表情。 这时候剃头匠忽然开口了:爷,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? 扈三爷嗯? 一声:那你说说。 剃头匠直起腰,说:爷一定是想说,这三个小钱付的是上次的,上次的一个大洋付的是今儿的。 扈三爷一愣──这正是他要说的话。 剃头匠一笑,说:恕我直言。 老爷说我狗眼看人低,没错,知道为什么? 因为我是小人物,小人物就不能有个性,别人怎么样我就得怎么样,就得见人下菜碟。 老爷一准儿是滋腻过了头,才轻践自己当乞丐。 老爷先当乞丐后摆阔扔大洋,这次当阔老爷反而给小钱,自然是在耍戏我,看我被唬得一惊一乍的,就获得了一种报复后的满足感。 其实,这也不光是在耍戏我,老爷一开始把自己放在低谷,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接着一下子跃上高峰,从根儿里讲老爷这是在找乐子,抖威风,找刺激。 我白七是个小人物,今天之所以揭您这个疮饹馇,就是告诉老爷我白七不是个傻子,能看出个仨多俩少。 说到这儿,白七忽然啪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:老爷,原谅我今儿喝了二两猫尿,看我这张臭嘴呦! 说着白七拔腰挺胸,响亮地喊声好走,把个张着大嘴的扈三爷送出了门。 发布时间:2025-11-28 08:34:29 来源:八零生活网 链接:https://www.800185.com/post/13267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