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:文摘精选《古镇的书店》 内容: 古镇的名字叫宝堰,离我的老家大约七八公里的样子,小时候随大人去那里走亲戚,总是步行前往。 按道理说,这样的行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吃力的,内心也是抵触的,然而,只要大人说起去宝堰,我总是欣欣然,愉快地跟在大人后头。 他们哪里知道,宝堰在我的心里是一种向往,那里有一个四合院模样的书店,是我心心念念的驿站。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书,爱上读书的,当然,我所说的书并不是学校里发的读本。 村口有一个火车型的红砖房子,俗称供销社,在我眼里,这里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包罗万象,有烟有酒,有米有油,有笔有墨,还有那一本一本见都没见过的小人书。 一本小人书的定价从几分到几角不等,用现代人的思维,这样的价格不能称之为价格,然而,就是这样的定价,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也是天文数字。 我只有趁着自己考了好成绩,或者父母遇到喜事的间隙,斗胆提出买书的要求,往往十提九中。 这一宿,我一定是抱着新书入眠的。 一个周末,我在门口玩耍,二婶突然走来问我:跟我去宝堰玩不? 去! 我满口答应。 二婶平素对我很是疼爱,跟着她去一趟小镇上,除了可以长长见识,还能去一回书店,多么美好的事啊! 小镇之行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,在回来的路上,我又多了一位好伙伴,一套《白话聊斋》上下册,书出自辽宁人民出版社,封面是天蓝色的,很是养眼,价格我至今记得很牢,每册1. 95元。 那一年的春节,父亲要在上海值班,于是我们全家得在上海过春节。 父亲在来信中嘱咐我带几本书,我随手将两本《白话聊斋》装进了书包,母亲看到后,问道:到上海你一个住,半夜三更看这书,不害怕啊? 确实如母亲所说,我是个比较胆小的人,晚上听不得广播里的侦破故事,看不得书里的妖魔鬼怪。 可这一回却完全出乎意料,台灯下我读得有滋有味,在蒲松龄笔下,领悟到或深或浅的道理。 我朦胧中悟到,从读书的角度来说,并不是所有的开卷都有益,但从学习的角度看,任何文字都有其可以借鉴的价值。 家里有一个老式衣橱,或许是天意,衣橱内嵌有一个空格子,这成了我人生第一个书柜。 我恭恭敬敬地在上面写了四个字:唐军藏书。 按说,一个小学生哪里知道什么叫藏书啊,我的理解,所谓藏,就是收拾好自己的宝贝吧。 书是什么样的宝贝,我并不太懂,我相信从古镇书店买回来的一纸一笺都是宝贝。 好在,古镇上有亲戚,一年四季都可走动。 那年冬天,很冷,我原来是可以不用和父亲一起去古镇拜年的,可是,一想到那个书店,我毅然爬上父亲的自行车。 到了古镇,直奔书店,现在想来,那个劲头是不是像《诗经》描述的那样: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;窈窕淑女,寤寐求之。 一把铁将军横亘在眼前,阻拦了我的脚步。 父亲说:今天才正月初四啊,人家还放着假呢! 我悻悻然。 未见君子,忧心忡忡;未见君子,忧心惙惙;未见君子,我心伤悲。 《诗经》再次把我的心迹表露无疑。 后来搬家数次,很多书都散失了,包括那套《白话聊斋》,每每想起,心里都是遗憾。 我时常想,书会不会像人一样充满感情,它或许会在某一个角落,某一个时刻想起最初的主人。 这些年离开家乡很久了,那个古镇也离我远去,然回忆永远是崭新的。 古镇书店的位置很特别,建在一个小山坡上,要抬阶而上,有一种庄严、神圣的感觉,穿过古色古香的木门,挑选一本心怡的书,也是一个虔诚的过程。 如今,不知院中的梧桐树还在不在,木质窗棂上是否落满岁月的灰尘,那枝头的树叶是否像玻璃柜里的书一样,旧了又新,空了又满。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,梧桐是秋的信使。 梧桐本来好好的,只是季节到了,一阵风,飘下很多落叶。 《唐明皇秋夜梧桐雨》证明秋后梧桐还是有叶子的,否则秋雨落在光秃秃的枝干上,不会发出使多情的唐明皇伤感的声音。 年轮总归让植物茂盛,树木葱茏,可是,我再也无法找到一片似曾相识的叶子。 但幸运的是,昨夜,我又梦见自己走进古镇的书店,营业员还是那般的秀丽,我掏出几枚硬币,购得二十多年前那套《白话聊斋》。 回望古镇书店,它耸立在满街的虚浮奢华之中。 发布时间:2025-11-08 08:38:55 来源:八零生活网 链接:https://www.800185.com/post/12772.html